第一電動特約作者 徐郢初

5月14日拜登針對中國電動汽車揮起的“關稅大棒”，是一場典型的政治秀，是在選情落后情況下的一場“比狠式”斗法。

對中國進口電動汽車加征100%的關稅，短期實質影響，幾乎為零。因為中國目前向美國出口的新能源汽車，幾乎為零。根據乘聯(lián)會數據，2024年一季度，中國僅有吉利旗下的極星（Polestar）一個品牌，向美國出口了2217輛新能源車。

《紐約時報》對此事件的標題是“沒幾輛中國電動車在美國賣，但是行業(yè)擔心洪水來襲”。美中經濟安全審查委員會的委員Leland Miller在接受NBC訪問時也說：“對一個基本上不存在的出口類目加征100%的關稅，經濟效果上的沖擊是微乎其微的。中國方面也知道這是大選年，反制的手段可能也頂多是回應一個政治信號”。

▍拜登急什么？

決定美國大選結果并不是加州、紐約這樣的鐵桿藍州，或者像愛荷華、猶他、堪薩斯這樣的鐵桿紅州，而是那六七個可紅可藍的搖擺州。

最近的民調中，特朗普普在大部分的搖擺州當中都領先于拜登，所以拜登團隊必須有所行動。美國汽車工業(yè)第一州——密歇根州就是份量最重的搖擺州之一，而底特律的汽車大佬們對中國電動車的潛在威脅深為忌憚，被形容為“滅頂之災”（extinction-level event）。所以白宮發(fā)言人特意強調“此舉將有助于保護密歇根和賓夕法尼亞（另一個大搖擺州）社區(qū)的利益”。

《華爾街日報》評價說：“拜登對華大幅征稅，加劇與特朗普在貿易政策上的斗法”——這的確引起了美國前總統(tǒng)特朗普的注意，他聲稱：“這不過是執(zhí)行了我的意見……而且他過去這三年半都干啥去了？”特朗普借此發(fā)誓說：如果他再登大位，要對所有來自中國的產品一律再加征60%的關稅，還說過要對所有進口到美國的貨物，不論來自何國，一律加征10%的關稅。

兩位的架勢，很像在拳擊場上相互拍胸吶喊的勇士，試圖以聲音和氣勢壓倒對方，贏得觀眾的掌聲。而在搖擺州財團和選民的支持，尤其是年輕選民的支持方面，特朗普全面領先，這就是拜登著急的主要原因。

▍北美市場還有希望嗎？

對于紛紛出海的中國車企來說，這次的加關稅基本上是預料之中的事情。目前也沒有一家車企有跡象要在可預見的未來，把美國市場作為主要海外市場。年初比亞迪美國公司總裁李柯在被NBC問到，對于美國試圖調查兩項來自中國智能汽車技術有何評價時，只是云淡風輕地說：“他們過于敏感了”。

按目前的政策要求，即使美國本土車企如福特汽車在中國生產的整車或者零部件進口到美國也會被征100%關稅，但是它們?yōu)槭裁礇]意見？因為它們在美國本土同樣有工廠。當它們在美國生產的產品出口到海外時，按照相關法規(guī)，那筆進口關稅就可能會被返還。

參考這個邏輯，路透社在今年4月的報道估計，真正最有可能進入美國市場、帶有中國基因的新能源汽車很可能是沃爾沃（包括極星品牌）。因為他們在美國的南卡羅來納州有一個工廠。路透社甚至連車型都點出來了：沃爾沃的EX30對標特斯拉的Model Y，但是比后者便宜8000美元，只賣35000，擊中了美國消費者的價格“甜區(qū)”?！爸袊杀?、瑞典品牌”的EX30，在高性價比電動車稀缺的美國市場可以一博。

但更關鍵的，是墨西哥。美國對華電動車提升貿易壁壘是很早前就可以預計的策略，所以中國車企很早就好了“曲線出?！钡拇蛩?。比亞迪在北美的動作主要是在墨西哥建廠。上汽、奇瑞也在談。而江淮汽車在墨西哥的合資企業(yè)2017年就已經布局，在當地已有一定市場份額。

墨西哥和美加之間的USMCA（美墨加協(xié)定，相當于新版的北美自由貿易協(xié)定）或許可以為進軍美加市場提供一條捷徑，但是這個路徑也有不確定性。因為特朗普也在威脅說：“只要是中國企業(yè)造的電動車，無論由哪一國生產都要加倍征收關稅”。

5月15日，美國官員和貿易專家針對加征關稅事件表示：如果不大力切斷中國商品從墨西哥和其他國家的轉運或輕加工，中國的低價產品仍將進入美國市場。

5月16如，美商務部長雷蒙多回應稱，美國商務部正在追蹤有關中國汽車制造商計劃在墨西哥組裝汽車的公開報道，她希望確保中國車企無法避免美國剛頒布的新關稅：“我們將盡我們所能，確保中國不會利用墨西哥來繞過新關稅。”

從去年開始，華盛頓已經兩次拿這個議題敲打墨西哥官員。墨西哥顯然有些兩難，一方面想要中國車企帶來的就業(yè)與稅收，另一方面又怕2026年再修訂USMCA時美國人翻臉。

USMCA另一方加拿大同樣陷入兩難，不過難處跟墨西哥不一樣。加拿大提出了比美國人更激進的碳排放目標，計劃到2035年不再售賣燃油車，實現(xiàn)百分之百零排放。但是如果不借助來自中國的廉價電動車，這個目標的實現(xiàn)大有難度，消費者會很痛苦。如果網開一面，同樣也擔心被美國人敲打。

最終的結局，大概率是美國拿出一定的回報條件，確保加拿大和墨西哥和美國保持一致。因此，墨西哥、加拿大，甚至遠在東南亞的泰國和越南，都無法成為中國電動汽車進入美國的“中繼站”。屆時，中國車企將不得不被迫放棄北美市場。

事實上，歐洲才是中國電動汽車的第一大海外市場，2023年出口占比42%。便宜的中國新能源車對于俄烏開戰(zhàn)以來飽受高油價折磨的歐洲人來猶如雪中送炭。加上歐洲尤其是德國的汽車巨頭們與中國市場和中國供應鏈密不可分。所以連寶馬的CEO齊普策都說：“咱不需要行業(yè)保護，全球化運營是我們的優(yōu)勢，加關稅有損這一優(yōu)勢”。

歐洲跟不跟美國人的政策，6月意大利的G7會議，可能會有個結論。

▍60年前的“雞稅”

以攘外之名安內的行動，在美國大選年并不罕見。與這次對中國電動汽車加稅最相似的情形發(fā)生在整好60年前。

1960年代初，逐漸開始擰成一股繩的歐洲人向從美國進口的廉價雞肉加征關稅。作為反制，1964年1月美國人也向歐洲出口美國的某些食品，如白蘭地、土豆淀粉課以重稅。但是，歐洲人發(fā)現(xiàn)這張加稅清單中還有一個看似與這場農產品貿易摩擦不相干的產品——輕型卡車，包括箱式貨車和皮卡。而當時以大眾Type 2為代表的德國商用車在美國市場大有風靡之勢。多年以后解密的白宮錄音顯示，林登·約翰遜總統(tǒng)這個舉動的背后很可能是為了爭取美國汽車工會（UAW）主席魯瑟的支持，也就是密歇根的選票。

被加征25%的關稅之后，所有進口輕型卡車——不僅僅是歐洲車——就逐漸在美國市場銷聲匿跡。福特、通用、克萊斯勒三大本土巨頭幾乎獨享了后來成為全美第一大汽車品類的皮卡市場。所以這一特別關稅60年還仍然沒有解除（淀粉、白蘭地啥的早都解除了）。當年這個稅種由雞引起，所以仍然叫“雞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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