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的這個時候，我和很多人一樣，看了一篇爆紅的特稿。題目叫《太平洋大逃殺》，作者是《時尚先生》的記者杜強。

文章說的是發(fā)生在2010年的一件真事。33名中國船員去秘魯海域釣魷魚，中途突然失去聯(lián)系。8個月后，船回來了，卻只剩下11名船員。另外22人被殺了。最后，活著的人中有6人被判死刑。

這事情所透露的人性黑暗讓人驚呆了。稿子僅在微信上就收獲了3000萬閱讀量，微博上有10萬多人評論。

兩個月后，樂視花了120萬買下稿子的版權，放出話去說要改編成電影，還要請黃軒和王千源來演。當時有人質疑，這個本子能通過廣電總局審查嗎？

結果，兩年過去了，被判死刑的幾個人都執(zhí)行了，電影仍然連根毛都沒見著。不過這事也扯不到審查上，壓根樂視就沒想拍，只不過是為自己炒作而已。

如今，樂視老板賈躍亭自己倒成了《太平洋大逃殺》的主角，獨自逃過了太平洋。

在他身后，十幾萬股民正在拼命地想逃，逃出樂視這座搖搖欲墜的大廈。一個接著一個跌停板之下，他們的畢生財產正在緩慢而殘酷地縮水，直到一錢不值。

大廈將傾，被壓在底下的不止這十幾萬人。

在樂視上市的七年間，為了炒作，不知耗資了多少倍于此的錢。相比起這滴水，賈老板已經灑了一個太平洋。就拿一個樂視體育來說，它八方許諾，挖來了大把的名人和知名高管：

馬國力，樂視體育副董事長，原央視體育中心主任

劉建宏，樂視體育聯(lián)席總裁，原央視主持人

黃健翔，負責樂視體育賽事解說，原央視主持人

于航，樂視體育COO，原新浪體育合作總監(jiān)

張志勇，樂視體育總裁，原李寧公司CEO

程益中，樂視體育香港公司CEO，原《南方都市報》總編輯、《新京報》總編輯

沈威，樂視體育生態(tài)副總裁，原新浪全國銷售總經理

敖銘，樂視體育總編輯，原新浪體育/搜狐體育負責人

……

這些人在原單位的知名度和從業(yè)經驗，不知道要高于賈老板多少倍。但是在「把吹牛逼變成現實」的口號感召下，都甘愿做了賈老板的下屬，甚至是下屬的下屬。

他們何曾想到，自己只是賈老板炒作計劃的一部分。

有的人看得明白，沒呆幾天就走了。更多的人在樂視大廈將傾之時選擇了離職。最衰的是黃健翔老師，在「吐槽大會」上自嘲去樂視討薪的經歷：

賈老板可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他靠著一身連毛孔都會說話的演技，感染了太多的人，跟在他身后。當然也包括他的妻子甘薇。

在決定造汽車時，他是這么告訴甘薇的：

人活在世界上的長短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個世界上給社會留下的價值，我們中國人也能造出世界頂級的汽車，這是我們的民族產品，多么值得驕傲呀……即使我們失敗了，最起碼走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企業(yè)不會走我們的彎路。

一個企業(yè)家，不以給公司賺錢為己任，張口就是民族、國家，好像活在橫店出品的電視劇里，這是很可悲的。

更可悲的是，甘薇信了，那些追隨者也信了。至今回憶起來，甘小姐的小心臟還在砰砰跳：

聽完這句話，我沉默了很久，頓時覺得在他面前，我的私心和小愛都顯得那么的渺小。是的，他說服了我，我支持了他做汽車！

然后，賈老板就在美國成立了汽車公司FF。他用的還是老套路，先把勢造起來，燒錢圈人。這些人很多都是寶馬、法拉利、特斯拉的高管，就這樣輕易就上了「賈船」，最后發(fā)現這條船變成了「假船」。

他們現在也都離職了。有些人走得并不愉快，還和賈老板打起了口水仗。他們說賈老板不專業(yè)，賈老板說他們不稱職。

到底是誰的錯，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樂視體育經常以幾倍的價格爭奪利潤很薄甚至純賠錢的體育項目的冠名權、轉播權。同行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背后翻白眼。

比如2016年，樂視體育以27億的價格買下了中超兩年的新媒體獨家轉播權，相當于每年給了中超13.5億版權費。

這個價格是什么水平呢？從縱向上看，2014年，中超的版權才僅僅7000萬。從橫向上看，英超一年的版權費是1.7億元。

高峰時，樂視擁有全球280多項運動的12000多場賽事版權。參照前文，這是一個細思恐極的數字。

其實，買版權也并不是壞事，畢竟是尊重正版，支持行業(yè)發(fā)展嘛。關鍵是，買進來，你還得分銷出去，才能賺錢。可賈老板只做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就不管了。結果，當年中超只收回5000萬元成本，整整虧了13億。

孫宏斌老師入主樂視后，談起這個事氣得腮幫子疼，當眾怒罵：「這就是神經病！」

買版權還不過癮，還要買股權。樂視體育計劃出資20億拿下北京國安50%的股權，但因為沒錢了，最后只給了5000萬元的冠名費。

仿佛是一個兇兆。自從2016年1月被樂視冠名以后，在接下來的四個月里，國安竟沒有在他們的主場工人體育場贏過一場球。

5月8日這個吉利的日子，國安又以1：2輸給了從南京千里迢迢趕來的對手蘇寧易購隊。把國安當做這個城市圖騰的北京球迷們不干了，他們在比賽還剩下十分鐘的時候，齊聲高喊：「樂視滾蛋」「還我國安」。

這一聲吼沒多久，樂視就塌了。

最起碼迷倒了他自己。

在這個「生態(tài)」的邏輯里，他似乎從來沒有考慮到賺錢的事，只想著怎么花錢。似乎只要燒錢占領了用戶，就可以笑到最后。

以樂視電視為例，2014年4月份發(fā)布的50吋4K電視，定價是2999元。同期，市場上的同類產品，售價普遍在5000元左右。

對用戶來說，價格低當然是好事，但代價是必須看廣告。樂視電視每次開機的時候都會強制播放一段廣告，時長為30秒鐘。這是無法關閉的。

面對用戶的吐槽，賈老板的說法是：我們這不是電視，是生態(tài)。廣告也是生態(tài)的一部分。

2014年，樂視超級電視起步時就虧了4個億，到2017年虧到了16個億。

樂視手機也是如此，立項時定的成本是1270元，最后零售價是1099元。這意味著，每賣出一臺手機，至少要虧100多塊錢。2017年，樂視手機的債務高達100億元。

賈老板把電子產品的價格定得這么低，主要是想用硬件來吸引用戶，然后靠五花八門的會員套餐綁住用戶，再企圖賺錢。其中，最瘋狂的一個套餐是，花24999元，買50年的會員，電視免費送給你。

賈老板還算是謙虛，不想向天再借五百年，只想公司再活50年。

然而，根據中國電子影像行業(yè)協(xié)會《平板電視機安全使用年限的規(guī)定》，智能電視機的報廢年限是7年。送一個電視機哪能夠，起碼得送7個電視呀。

以電視、手機為代表的電子行業(yè)這些年早已是一片紅色的血海，利潤率很低甚至虧損。日本的幾大公司廉價處理掉在中國的家電生產線，收縮到那些更賺錢的新興行業(yè)。賈老板果真是被夢想窒息過的人，偏偏逆流而上，要把這些行業(yè)都收入囊中。

好像所有的紅海匯合在一起，突然就會變藍了。

我想，這種模式發(fā)展到最后，樂視可以把北京的房子全部買下來，以1萬/平方米的價格賣掉。但門鎖是樂視特制的，跟一臺50吋的樂視超級電視相連接，屏幕有兩個。一個對著大門口，一個對著屋里。業(yè)主進門開鎖必須先看一個小時廣告，出門要看兩個小時。

還不能關音量。

回顧樂視的爆發(fā)路，無比清楚。而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卻什么都看不清。

2010年8月，樂視網在創(chuàng)業(yè)板上市。招股書上說，它前一年的盈利近4500萬。

當時，樂視網在國內網站的流量排名僅為168位，遠遠落后于第10位的優(yōu)酷、第12位的土豆和第67位的激動網。

人家排在前面的還沒賺錢，它怎么就賺錢了呢。這一非常規(guī)的上市手法顛覆了群眾的認知。一位投資人說，樂視會改變風險投資項目的評判標準，那就是沒有標準。

2014年6月23日，山西倒了一只姓令的老虎，他弟弟逃往美國。老虎弟弟曾是樂視的股東，在樂視2010年上市后，套現了兩個億退出。

一心撲在事業(yè)上的賈老板，這時趕忙去了國外，一會兒飛美國，一會兒飛歐洲，一會兒到新加坡，說是在開拓海外市場。他一走，坊間議論紛紛，樂視網上市時的超常表現也被人翻出來，只好宣布停牌。

過了五個月，他回來了，但沒直接回京，而是先去了香港，說是得了胸腺瘤，要在那兒治病。直到2014年11月底，才回到北京。

沒過幾天，2014年12月22日，令老虎的另外一個弟弟，一只更大的老虎落馬。當天，樂視網復牌，股價為28.2元。

大家一看，這么大的老虎倒了，賈老板竟然沒事，病都治好了，真是太牛逼了，對樂視的信心瞬間大增。資本和民眾開始像潮水一般涌來，不到兩個月，樂視的股價就漲到了98.5元。

就連那些走過長路的老司機，也對賈老板刮目相看。2015年5月13日，樂視體育A輪融資8億元，其中萬達領投2億元，再加上王思聰的普思投資，合計持股11.49%。馬云的云鋒基金也參與了投資，持股7.82%。

張藝謀、郭敬明入股樂視影業(yè)，劉濤、孫紅雷、周迅入股樂視體育，柳傳志老爺子的聯(lián)想入股樂視汽車，前招商銀行行長馬蔚華擔任樂視“互聯(lián)網研究院”名譽院長……

這些大名字的加持，無疑都是樂視股價的利好。復牌半年，樂視的股價翻了五倍，攀升到179元，成為一支妖股，位列BAT和京東之后躋身中國第五大互聯(lián)網企業(yè)。市值1500億元，相當于搜狐的9倍。

賈老板頻繁接受各種采訪，意氣風發(fā)，揮斥方遒，敢叫日月?lián)Q新天。

憑什么？

這三個字依然是縈繞在人們心頭的終極疑問?？纯碆AT的三個掌門人，馬爸爸有電商平臺，年年光棍節(jié)開趴體；小馬哥有QQ、有微信，以及附著在這些產品上的幾億用戶；李掌門有搜索，并且全國人民只能用他的搜索。

賈老板有什么？什么也沒有。可是1500億的市值擺在那兒。

對賈老板，不，對中國任何一個企業(yè)家來說，這都是巨大的機會。幾輩子都碰不上一次。

這一千多億不用白不用。如果沒有用出去，市場恢復理智了，會發(fā)現樂視只是一個盈利能力極差的小視頻網站，股價會很快回落的。

是就此收手，安心做個凡人；還是賭一把拼命炒作，把股價再進一步推高？

我看到的答案，跟你們看到的一樣。

但是，不久后的4月26日，樂視網發(fā)布公告，披露了2017年第一季度財務數據，危機顯現。鑫根資本卻已經從前十大股東中消失，減持了近6000萬股。

這種如先知一般的英（zhuang）明（shi）行（duan）為（wan），我是相當佩服的。可惜更多的人，只不過是蕓蕓眾生。

現在，樂視崩塌了，陪葬的是哪些人呢？

接盤俠孫宏斌老師自然首當其沖。目前賬面已虧損47億，至于到底會賠多少，還不一定。

有些群眾猜，他企圖把債務推到樂視網身上，讓樂視網退市或破產，讓債主們向賈老板要錢去，自己就撇清關系了。再說了，去年融創(chuàng)的股票漲了不少，這幾十億對孫老師來說，不算什么。

另外，孫老師可能也會收獲樂視非上市體系的優(yōu)質資產，比如金融牌照、房地產、樂視影業(yè)的IP等，說不定還會得到不少利益。群眾們只能感嘆，果然又是一筆穩(wěn)健投資，穩(wěn)健的一筆。

孫老師不在乎，別人可不行。

是18萬股民，他們曾經沖著對賈老板的信任，對階層上升的渴望，將積蓄投入到這場資本游戲中，最后血本無歸。

是50多家為樂視電視和樂視手機服務的供應商，總欠債達20億元。他們只能每天圍堵在樂視大廈前，吃著盒飯，舉著橫幅，排班喊話討債。這其中還有香港的信利電子公司，被欠款7.2億。有臺灣的代工企業(yè)仁寶電腦，逾期未結款項17.9億元。

是被獵頭紛紛拉黑的樂視員工們，他們身上就此背了一個標簽——「沒價值」。去年6月份，樂視崩盤后，半天時間，樂視員工的簡歷在招聘網站上的活躍數就超過350份。

是那些被拖欠工資的易到司機，他們每個人被欠的錢從幾千到幾萬元錢不等。以易到司機用戶百萬級來算，總共欠款過億元。

除了這些普通人，還有不少被賈老板的夢想嗆到的明星。僅劉濤一人就投資5000萬元。這5000萬比她演《歡樂頌》的全部片酬還高，足夠買一架王思聰同款的私人飛機。她在電視劇里唱著歡樂頌，內心其實在罵MMP吧。

還有60多家基金公司陷入坑里，出不來了。其中有「雞年最悲情基金經理」任澤松，在他操盤的基金中，有4只在樂視網基金持股中排在前10名，總共要浮虧9.6億元。中國公募基金投資單只股票、跌幅最大的案例由此產生。

其他得益者是誰呢？

我能想到的，也就是那些買了樂視手機和電視的消費者。比起剜肉放血的股民，起碼還有產品。雖然他們不能指望有售后了。

可能，還要包括樂視的前高管們。

樂視一直靠的是比同行業(yè)更高的薪酬水平挖人，高管的薪酬更是高得離譜。2017年12月16日，北京師范大學公司治理與企業(yè)發(fā)展研究中心發(fā)布《中國上市公司高管薪酬指數報告》，公布樂視網前三位高管在這一年的平均薪酬，達44949.18萬元。為中國之最。

幽默的是，這一年，樂視資金鏈宣告斷裂。

如果拍成一部電影，不知要比那部難產的《太平洋大逃殺》精彩多少倍。

他起步于山西農村。學會計的他，娶了副縣長的女兒做妻子。在老丈人的幫助下，他開了公司，賺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雖說小城故事多，但有夢想的人太少。賈老板覺得這地方沒法匹配他的人生，于是離開了原配妻子，去了省會城市太原。后來，他又到了北京，娶了個傻白甜的女演員。

這樣的情景在好萊塢也常見，就是鄉(xiāng)下小子闖城市的故事。

在電影《美國往事》中，小混混麥克斯通過販賣私酒發(fā)了大財，靠坑害兄弟洗白罪惡，并娶了好萊塢演員做妻子。當名望達到頂點時，東窗事發(fā)，他想死在自己對不起的兄弟手中，但被拒絕了，最后只好跳進垃圾粉碎機中自殺。

麥克斯販賣私酒的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正是美國發(fā)生最嚴重的一次經濟危機的時候。股票暴跌使得抵押品迅速縮水，銀行無法收回貸款紛紛倒閉。企業(yè)和公司資金鏈斷裂陷入困境，反過來又加重了銀行的壞賬。千萬股民的財產化為烏有。

美國由此進入大蕭條時期，經濟至少倒退十年。

像樂視這樣沒有盈利能力，卻一直在大把燒錢、瘋狂炒作的公司，被資本和股市越捧越高，最終一路墜落。假如再多幾個的話，后果大家都懂的。

也就是在那次大蕭條之后，美國開始推出新政，接連頒布了《證券法》《證券交易法》等重要法律，并在1934年成立了證監(jiān)會，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監(jiān)管體系。

人性都一樣，無問西東。不管是帝國主義的資本家們，還是活在橫店的中國企業(yè)家們，都在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被這樣的夢想窒息。最后，又無一例外被要賬的人叫醒。

不一樣的是，西邊的人走著走著就有路了，并且還是軌道，輕易不能越軌。東邊的人還在無際的荒原上任意撒野。

人生如一個8字，循環(huán)輪回，兜兜轉轉，終究會回到原點。

我常常在想，身在太平洋那邊的賈老板，會不會在夢中想起他成長的山西小村，想起他的第一位妻子，孩子，想起那曾經溫馨的家。

他一心想挑戰(zhàn)BAT的三位掌門人。三位都是好男人，至今都只有一位結發(fā)妻子的掌門人。

在賈老板那些意氣風發(fā)、氣場十足的演講中，他經常談自己的夢想，談自己的未來。

他從沒有說過自己從哪里來。

我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都過著循規(guī)蹈矩的生活，以為別人即使不像自己一樣對世界安之若素，也不會離經叛道到哪里去，并在庸常的時日里養(yǎng)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見解：平平常常是人生的常態(tài)。 但是在太平洋上，或者說世界的某個深處，事情并非如此。

是的，事情并非如此。

一夜暴富是可能的，而且并不需要取得多大的成就。

賈老板的「太平洋大逃殺」，真正的贏家只有一個，那就是他自己。

他沒有做成過任何一款賺錢的產品，最后卻成了坐擁百億的大富翁。而且是個不倒翁。

就在樂視大廈將傾、帝國分崩、危機四伏的時候，他居然還能屁股一拍，順利出境了，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

他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但他帶走了能遮天蔽日的錢。

短短兩年間，他賣股票套現，并且去向不明的錢，誰也說不清有多少。但最保守的估計也不會少于100億。

就是這樣一個人，幾乎把中國社會的所有階層，從政界到娛樂界，從商界到體育界，從IT到制造業(yè)， 從汽車業(yè)到手機業(yè)，最光彩閃閃的那些名字都得罪完了，然后跑到美國，舒舒服服地躺在海濱別墅里數錢。

這是誰的責任呢？

我也不敢說。

有些人繼續(xù)在為賈老板叫好，幻想著有一天，他會腳踏七彩祥云，帶著一部讓整個地球的吃瓜群眾都瞠目結舌的名車回來，拯救他們。

我想起在余華的小說《活著》里，有這么一個情節(jié)：

福貴被國民黨抓了壯丁，參加淮海戰(zhàn)役時，被解放軍包圍。連長告訴他們別怕，說蔣委員長會派坦克來救他們出去。

沒過幾天，他看到連長換上了老百姓的衣服，腰里綁滿了鈔票，像個胖老太婆，提著個包裹跑了。

一個娃娃兵向他喊：「連長，蔣委員長還救不救我們？」

連長回過頭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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